梦之离痕

  墙外的松针密密麻麻,林荫道旁的两排松树像站岗的士兵,我有时写诗抚琴,赏花品茶,像一个雅士,或者是一个诗人。梦境中时常睡去,在几重梦境中挣扎,时常不能分清楚梦境与现实的关系,却总觉得颇有些联系。

  现实中的场景时常像在某处见过,发生在此时此刻此境的故事,梦境也被带入现实,于是灵与幻之间的交替,让我极度身心疲惫,几近在轮回的边缘徘徊,却又近乎癫狂般退回到现实中去。

  我叫簌天,游走在梦境与现实之间,却也不能分辨何为梦境、何为现实。

  曾经在一本古籍中看到过,这种体质五行属阴,星球间并不存在多少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的人,被梦魔种下了千年的蛊,虽沉醉梦境,却时常能够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家族遗传或梦境守护,我背负第十三代人的命运,永远与孤独做伴,于梦境轮回中一次次消亡、重生。

  梦境与现实的边缘,因失去了引力与磁场的作用,叫做零。零是一个鬼族经常出没的地方,零的左边是通往梦境的无尽墙体,没有厚度、质量,强大的磁场将这片区域扭曲,形成各种各样的幻象,那里就是梦境的唯一入口。而零的右边是现实世界,没有磁场和光度,只有两排行道树作为掩体,外面则是现实世界。

  从现实穿越梦境,要跨越零,忍受鬼族的冥火,再经由无限幻象穿过无尽墙体,而梦的尽头是原始黑暗,与零极其相似,却不曾有任何族群到过那里。

  关于离痕,有来自千年前的记载。离痕本是原始黑暗里的曜石,在暗能量驱动下造就人行。有传言得离痕者得天下,但现实之初到梦之尽头有十二万光年的跨度,自远古以来,费尽心思想跨越现实与梦境,争夺离痕的人不计其数。或自相残杀,或因冥火反噬将性命交给鬼族。最远的也只在无尽墙体内游离,至今也不曾有关此的记载,是生或死,无从知晓。

  鬼族由冥火吞噬的凡人和出没于零的阴灵聚合而成,冥火是三重结界之一,却造就鬼族,于是冥火的青焰燃了上千年。因而除了青焰的光亮,整个零内部一片漆黑,是幽冥中的暗黑森林。

  与鬼族对应的是光族,来自现实,灵气如刺眼的白虹,自天地之初便与鬼族对立,洪荒轮回中,不断将鬼族从现实驱散。鬼族本身没有质量,不受地磁作用,零便成了鬼族存在的最优去处,于是鬼族便寄居于此。世世代代靠吸食抢夺离痕之人的贪念,也造就了更多鬼族信徒,于是鬼族势力逐日昌盛。

  零是光族到不了的地方,受地磁作用,易伤于冥火,或绝命于鬼族之手,光族日渐式微,于现实中已少见。

  至于梦魔,谁也说不清楚来头,有说是吸收了冥火的阴命之人,也有说是先前光族叛徒盗走禁门圣物,堕道所致。或有形,或无形,巡遁于梦境与现实之间,寻找阴命之人,种下蛊毒,封印千年,或许是寻找继承人……

  簌天被种蛊毒后,形神恍惚,一心只想寻到梦魔,将蛊毒逼出,却在典籍询查不到。时而因蛊虫撕咬而受穿心之痛,令簌天不明白的是,穿心之痛越来越不明显,但被蛊虫撕咬却日渐频繁。不知是以人炼蛊,还是以蛊炼人……

  离痕本是天弁上的一颗曜石,在天地之初,混沌还是气的时候,天弁在能量冲击下,散落了一些小石块,而其中的一块曜石在下落时被混沌中的灵气所包裹,在地磁作用下被推出十二万光年远。那里是原始黑暗,没有光。曜石本身的密度产生了极强的磁场,与地磁方向相背,因而有了一个不存在地磁的地方,零。

  曜石在黑暗中吸收能量,因着周围包裹的灵气,加上自身的引力,在暗能量驱动下,逐渐有了意识。但初期的离痕还仅仅只是曜石,除了微弱的意识,并不拥有毁天灭地的能力。

  前一千年里,曜石的内核不断聚集暗能量,发生爆炸。于是这一千年里,离痕由一颗曜石变得赤红,热辐射不断向外扩散,密度也由最初的致密变得和一般石头无二。往后的一千年间,离痕温度降至冰冷,却从混沌中产生意识。暗能量聚积也使曜石意识越来越强,此时是前期的离痕。

  地磁的逐渐减弱,使进入原始黑暗变得简单,最初的两重结界形同虚设。在光族卜师的预言下,昆屴潜入原始黑暗,在曜石苏醒之前,依照族人指示,为其加上一道灵气,使之千年内都不会醒来,并布下结界。根据地磁流向布下围墙,因害怕异族入侵,便将之前潜进的入口彻底毁掉,再将之前因暗能量流动产出的引力减小,又将围墙的厚度进一步增加,就成了无尽墙体。昆屴担心墙体无法完全阻挡抢夺曜石之人,通过圣物中的术法,将幻境布于无限墙体之后。

  待昆屴从无尽墙体离开后,鬼族便想方设法越过,去抢夺曜石,但幻境太深,无法进入。待鬼族再来时,光族将光焰已置于墙体外。千百年来鬼族受光焰灼噬,光焰变成青焰,在鬼族布下结界将零与现实分离后,青焰成了冥火……

  五百年的时光里,光族少了昆屴,但混沌间多了一个簌天家族。圣物的踪迹也成为光族人一直追查的事情,但历经十几代人的变迁,圣物的音讯变得越来越飘忽不定,渐渐在沧海桑田里被遗忘,后来的光族人已不记得有圣物这件事情。

  昆屴从零离开后,本想着回光族复命,在途中遇见鬼族长老,在鬼族长老廴玨与鬼族商讨盗取光族圣物。只有光族圣物中的术法才可使任何族群进入零,进而穿过无尽墙体到达离痕所在的原始黑暗。在昆屴隐遁之时,将此事记于心,当昆屴打开圣物时,才发现所记载术法是光族先辈依照天地初开时的五行之气、暗物质引渡、暗能量递推而撰写,历经百年,已成混沌间最高术法。但修习此法会遭梦反噬,忍受蛊毒穿心之痛,蛊不死不灭,便成了光族禁门圣物。

  封梦于离痕是普通术法所不能,便教昆屴取圣物封印,因皆取自混沌之初时灵气,是以出于同宗,以圣物术法封之。昆屴的失踪使光族极为恐慌,但无从寻觅昆屴,历经几世,再加之鬼族结界,光族根本不能入三重结界。但簌天家族的崛起,也旨在守护离痕,光族便不加干涉,术法中千年的蛊毒去之不尽,也是混沌之初就降下的诅咒……

  蛊毒被称为世上最阴狠的术法,为盗取圣物,昆屴散去灵气,化而为魔,也因此穿梭梦境,种蛊于后代。当簌天家族守护者年满十五,便蛊自体内而出,梦魔则沉睡于梦中,待黑夜彻底将魔气撕碎,新的梦魔又产生。

  但穿越于梦境与现实的特殊能力,也使簌天家族中人为各族所忌惮、厌恶。

  鬼族自寄居零后,势力的扩张,以及在《魇梦经》中寻找突破三重结界的方法,因光族圣物在数百年间已失去线索,便将牙爪伸向簌天家族……

  离痕的异动,也常使各族畏惧,自混沌初至今后的上千年里,天地间的灵石,不可靠近的无形漩涡,却并不吸食功法或术法。自簌天家族诞生,如今这簌天已历十三世。守护人还是一个毛头小子,在蛊虫撕咬下,身体困顿不已。因其穿越梦境与现实的超脱力量,使各族怀疑光族遗失的圣物就在此家族,也因为圣物中的术法,才造就簌天家族守护人的身份,也使疑云团团的簌天家族能自由出入梦境、现实有了一个合理的陈词。

  现下的簌天家族只有簌天一人,或许是为了抹去光族的所有印记,和守护人的身份,这个家族自昆屴后,每代的守护人都叫簌天。虽然簌天家族守护人只有一个,但术法的精进和印刻血脉的痕迹,簌天家族既非人,非鬼族,也不是神。守护人的意志,使离痕在千年来未有异动,但印梦术法千年期限将至,各族对于离痕苏醒已蠢蠢欲动。在离痕印梦术法解除期间,簌天不得不从古籍中寻找解法……

  如何从无尽墙体穿过成为一件难事,鬼族势力膨胀,而光族的衰弱已无法与鬼族相抗衡,一旦离痕从沉睡醒来,便无人可阻挡鬼族。而守护人的使命,早已会在离痕封梦时便许下,与离痕同生死,万般无奈下,给予离痕残陨术法,使离痕完全破碎,但须留下一丝元魂,留作离痕转世之用。

  鬼族的野心已漫出零,又散了冥火,鬼族在现实世界再次肆虐,光族的最后一个人拿着卜师弥须,于梦境寻找簌天家族守护人。

  亟待抢夺离痕的鬼族也开始寻找簌天,但梦境与现实的来回穿梭,使得两族皆寻匿于梦境。

  离痕的异动,使簌天有些束手无策,只能待离痕初现于世,将其毁之,但鬼族无法与之匹敌,而光族杳无音信,只得故作镇定……

  簌天栖于梦境,但梦境入口非同寻常,从梦境外寻找簌天并非易事。因梦境于外侧有八个方位,每个方位又有九个入口,除了禁门,其他各入口位置并不固定。梦境分为九重,各重梦境又会有九个趋向面,每个面对应不同的魇,因而又会出现美梦、噩梦、反梦、重叠梦、幽梦、预知梦……

  在昆屴脱离光族,以圣物自居,便将其中术法尽数学去,但混沌间的住处,无论光族、鬼族,亦或其他族群,自寻门中,定生不良,便以隐梦咒入梦境。自此,簌天家族穿游梦境现实,虽为各族恐慌,但未尝不是簌天之初保族之术。待簌天家族术法渐长,不再同日而语时,已不必于梦境寻栖处,因家族初创以来的传统,未尝有脱离梦境之例外,遂各代簌天家族守护人皆依梦而住。

  光族入梦境,须开禁门,禁门虽为光族所忌,实则是梦境第九重于外侧的一个入口。万物初始,各族势力不一,以光族、鬼族为之长,因坚守不同相争千年。禁门本是封印各境魂魇,故此留一口以入梦境,禁门不开,混沌各地无魂气游离,世事甚平,若禁门重启,魂魇四溢,加之离痕异动,撕裂空间、时间将随时发生。

  无从寻簌天家族,便从此口。禁门初开,四周笼绕瘴、煞,待禁门大开,各魂魇从四下涌来,乌气染尽光族。这光族最后一人在禁门处寻找出境秘法,簌天常幽居于梦境,于梦中寻觅,则倚仗卜师。手执卜师弥须,只顾往前,遇鬼幽则避,遇魂魇则除之……

  禁门外部形虽为门,却互联阴阳,门里宇宙大无边际,没有陆地,若无弥须指点,则会无限下坠。处于第九重梦境,梦之尽头离原始黑暗已不远,却并非离痕所在。时之荒芜,术法不能使出,依靠脚力行走上万年也寻不到尽头。整个梦境大于现实,或可吞噬现实。因此牢牢抓住弥须是光族唯一一种可以寻到簌天的方法。

  鬼族没有禁门,寻找梦境入口也不可为,便从冥火下方的强行突破梦境,期间无极漩涡将一众鬼族撕成花瓣状,极小的罅隙也不可入,只得率众于光族禁门处进入梦境……

  禁门外,瘴、煞之气太重,早已不是蕴含灵气的光族。禁门内外颜色练成一片,分不清楚禁门的具体方向。正一筹莫展,鬼族长老廴玨将手中石骨珠串往天上一掷,顷刻间,飞沙走石,瘴、煞之气皆不见了踪迹。方圆间的乌气一扫而空,禁门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第九重梦境不受无极漩涡影响,鬼族没有质量,可以漂浮在梦境之中。没有准确方向,四散的鬼族往各个方向漂游。廴玨将珠串收回,循梦境魂魇而去……

  簌天虽担忧离痕醒世,单从古籍撰述来看,也要数十日,气定神闲之余,从梦境跑到现实。三重结界中,鬼族布下的最后一重结界已开,冥火烧到了光族禁门。一路上青焰像盛开的兰花,延至禁门外,便没了踪迹。因光族禁门中圣物遗失,禁门闯入了许多邪煞,此时禁门大开,瘴煞之气也消失不见。顺着禁门望去,正是第九重梦境,至此,簌天方知禁门实为梦境外最后一个固定入口。而入梦境的鬼族意欲何为,并不清楚,依照离痕重现时日来推断,簌天莫名有一些害怕。沿着第九重梦境,从内部将禁门彻底封痕,又去往零,为鬼族结界布下印记。

  当簌天抽身回到梦境,眼前是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在魂魇瘴气下,已有些发黑,手里执着的发光信物气息与圣物一致,应该是光族人,但在梦境混荒中寻来,大抵因为离痕之事。

  簌天于梦境之中偶遇光族最后一人,听说了光族境遇,有些许怜悯,但鬼族壮大,也使各族忧心忡忡,恰逢离痕出世,若鬼族取得离痕力量,混沌间在千万年里将处于黑暗,恐怕连梦境也不能幸免。待三重结界与无尽墙体不存在后,与鬼族对抗将不复存在。

  商量着应对方案,但如何避免离痕出世后的危险,以及阻止鬼族今后扩张,变得异常棘手。使出印梦术法已无法幻梦于离痕,若将其毁之,醒世的力量,任谁一己之力都无从下手。当下只能拖住鬼族,或阻止鬼族进入原始黑暗。

  在古籍中有的进入无尽墙体的术法,或许可以暂缓离痕带来的危机,但关于离痕当前的情况,异动还尚未知晓,但带来的无声威胁却远非如此。

  “你手中所持之物气息接近于灵气,是出自何处?”簌天虽笃定此人手中物件与圣物之气一致,出于谨慎,也怕因道出圣物线索而牵引出另一重不祥之事。

  “你说弥须,此物乃我族卜师所赐,因离痕异动,现在面临灭族。”少年眼里有些许泪光,刚见到簌天时的光又忽然黯淡下去,空洞的眼神中,不是畏惧,而是饱含担忧,在提及族人,更是悲痛溢于言表。

  “怎么,你族人如何了,为什么会灭族?”簌天显然有些惊诧。

  但表情下的狡黠也同样影射在簌天眼睛里,面前人的真实身份让簌天有些怀疑。正值此时,鬼族长老廴玨将鬼爪刺向簌天,被一旁的光族少年所救,簌天吓的有些惊颤,面对廴玨,八尺身形,古瓷般黑色面相,桃核眼,尖下巴加上鼓起的脸颊,活像一只豹子,下巴上的胡须与头顶的毛发形成鲜明对比,倒像是把头倒过来的,黑色的袍子一直在拖到地下,将周围的空气都染上了黑色。手中的鬼爪是一把单刃长剑,剑身像一枚象牙,白冷的寒光透着血气,被光族灵气弹开后的脆响,鬼爪裂出了一条二指宽的裂纹。

  “你是何人,来我梦境何事?”簌天虽被吓到,但还是故做镇定,面对廴玨,簌天能感受到远古的威胁,但并不知晓眼前是何人,又出于何种目的来偷袭自己。后背的余汗还未消,廴玨将眼神锁定在簌天身上,消瘦的脸,皓月般眸子,头发长到遮住眉毛,三寸钉身形,难以使人觉得此少年的不同,不过以灵气挡下这鬼爪的少年,术法有些熟悉。

  两人互相打量了许久,廴玨并不想多理睬面前之人,脸上骨头稍微动了动,神秘而恐怖的笑容在脸上渐渐浮现,随着黑影的出现,顷刻消失在两人眼前……

  来自远古的巫灵,使簌天有些不知所措,接着试探,也了解一些消息。

  “还没请教阁下名讳?”簌天眼中的狐疑深了几重,却也猜不透此人来历。虽说光族式微,灭光族,或鬼族,或光族内斗自相残之。而鬼族聚集于零,祸乱四境几率不大,内斗的结果余一人亦不符常理。簌天紧皱眉头,心重重沉了下去。

  “我名蚰延,受我族卜师之命,寻找簌天家族守护人,因离痕异动,以求解救之法。”此人边说,眼泪又流了下来,但眼神间的闪烁,像是刻意在用眼泪掩饰着,迷离间,又自顾自用长袖去拂掉眼泪。

  “蚰延,你可知刚刚偷袭我的人是谁?为何在此间?”簌天的语气中明显多了几分强调与猜疑。

  “知,其为鬼族长老廴玨,在混沌之初与光族同生,但避于战事,经年隐遁,在鬼族栖于零时,又重现在鬼族,因其年长,远古术法较高,受鬼族之众朝拜。此间出没于此,多半是追查离痕之事,或许是听闻簌天家族守护人的身份,前来寻法以得到离痕。”蚰延仔细回答着,可能察觉到簌天的猜忌,故意将眼神紧紧盯住簌天眉心。

  沉下去的心渐渐轻松,关于廴玨,簌天有在古籍上见过,今日见本尊,还是有些畏怯,且鬼族势力不同往日,倚靠此前最后一个光族人,无法牵制住鬼族,加上自己,也只能拖延鬼族的扩张仅几日,此时不得不从离痕处寻求解救。

  离痕的力量,起于远古,历经混沌,且关于离痕能量的记载,多半是传说或故事。一无所知的境况下,簌天不得不亲自走一趟,身旁白衣光族的来历也顾不上细查,且在危急时刻,以灵气为自己拦下鬼爪,簌天虽有疑虑,但主要心思转移到了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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