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周六的下午,要去南京办事,在地铁上。正值下午酷热难当,乘客不多,坐得分散。
我带着耳机听着音乐,闭目养神。一个有着浓厚乡土气息的声音伴着地铁行进的机械嘈杂声若有若无的传进了我的耳中。取下耳机,身旁原本的空座上不知何时坐了一位大叔,脸上写满了焦急,又带有一丝期盼的看着我。
“有事吗?”
“小兄弟,我这个手机停机了,你能给我充个话费不,我要给我女儿打电话”大叔边说边把他的手机递过来给我看,一部款式很老的国产智能手机。
“我女儿用手机给我充过话费,我不会搞……”
会是骗子吗?这难道又是某种新的骗术,有什么坑?曾经有过受骗经历的我,看着周围的乘客异样的眼神,不由得提高了警惕。
“我得打个电话给我女儿报个平安,她还不知道我到哪里了……”大叔一直在我旁边不停念叨,语气也越来越急切。
我有些纠结,不由得看了大叔一眼,这才意识到我还没有仔细的打量过面前的这位大叔:五十岁上下的年纪,灰白的头发,粗糙的双手,淳朴的面容上带有一些沧桑,裤脚卷到膝盖下方,脚边放着两大包行李,肩膀上还靠着一根扁担,和我印象中的那个人太像了,顿时我的脑海中满满都是那个身影。
“要充多少钱?号码多少?”“充一百,号码是……”
我记不清那个号码,甚至连其中的哪怕三个数字也没记住,因为我手上做的和脑中想的完全不一样。
在我的记忆中,那个人打工回来,也是这样的打扮,这样的行装。那个人,他是我的父亲。细细想来,我竟然只能回忆起为数不多的和父亲共同的生活画面,而且大多数都是我年幼时的。
六岁时的一个晚上,我已经睡了,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人摸摸了我的头,把什么东西放在了我的床头。第二天一早,我的床头柜上放着一大包整整一百支铅笔,我马上要上幼儿园了。
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那年腊月的一个晚上,天上下着雪,父亲带我去澡堂洗澡,回家的路上父亲给我买了一根火腿肠,我第一次吃,我让父亲也尝尝,他不肯,让我吃。
初中一年级上个学期末,父亲开着电动车带我去学校领成绩单,回来的路上车没电了,父亲推着车,我们走回家的。
高中,没有关于父亲的特别清晰的记忆,大学,也没有。直到我毕业参加工作,在外地上班很长时间第一次回家探亲,我准备了500块钱交给父亲,想让他留着用,父亲无论如何不肯收,直到我以母亲的名义要求,父亲才收下,最终这500块钱还真到我母亲手里了……
“谢谢,谢谢,太感谢了”陌生又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我揉了揉有些模糊的双眼,对大叔笑了笑,“不用谢,没事的。”
我的父亲,为人古板,脾气倔强,喜欢看战争片和武侠片,花钱很节省,甚至有些抠门,他是农民工,常年在建筑工地做泥瓦匠。他用勤劳的双手给了我无忧无虑的童年,供我读书。而我这个不孝子,也想给父亲一个幸福安定的晚年。
我终究没有被骗,这并不是一个骗局。我选择帮助大叔的原因,并不是我机智地看出大叔不是骗子,而是我希望,当我的父亲在外漂泊需要帮助时,也会有人帮助他。
那个人,只是个很平凡的人;我的父亲,却是一个很伟大的父亲。换句话说,父亲,原本就应该是很伟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