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明亮,秋寒未尽,村头上宁静而空旷。
眼前的这座村落,眼前这座名作树村的庄子,与豫皖苏交界处的其它村落,没啥两样,所到之处,清一色的寂寥与荒凉。
人们都去了城市,进了工厂,也有的去了洗脚按摩房。
秋风扑面,彻骨生寒。
老烂先生打了个寒颤,耸了耸盖在身上破旧泛白的老式棉大衣,开着的电视,并没有人看。
他慵懒地眯着周遭皱纹纵横的眼睛,漫不经心地望着眼前的院落,与远处影影绰绰的房屋瓦舍。
秀云哪,几点啦?
快9点啦!
啥?10点啦?
9点!
噢,10点啦!
9点!9点!9点!你个聋货!秀云女士走到老烂先生近前,扬起胳膊,佯装生气,并做出打人的动作,吼了几嗓子,道。
噢,9点,还早呢,看会电视再睡。
秀云将老烂先生扶起,将躺椅挪到适合看电视的位置,扶着老烂先生坐下。
老烂先生问,娃得有多长时间没回来啦?
秀云一面低着头剪着薄荷的枝桠,一面说,算上今个,有23天了。
那薄荷,是娃从城里捎回乡下的。秀云终日精心打理,薄荷的枝叶茂盛繁杂,没几日,便要修剪修剪。
这不,天冷了,担心枝叶蔫巴,秀云便把薄荷挪进了屋子。
老烂先生拿起拐杖,用力地来回杵着地,像鸡叨米似的,一边杵,一边面带愠色地嚷嚷道,给娃打电话,问问,忙啥来,咋也不知道回来看看?
秀云说,都9点了,娃都睡了,打啥?明个黑来再打,管不?
老烂先生继续嚷道,赶紧打,现在就打。
秀云板着脸,扬起手里的剪刀,对着老烂先生,嚷嚷道:孩子都忙那么很,你个老东西,就白添乱了,管不?再叨叨,我一剪子穿死你。
老烂先生不再说话。
秀云女士,也不再说话,兀自低头修剪着那枝叶繁茂且冗杂的薄荷。
月光不再明亮,远处的房屋瓦舍也躲到了黑暗里,窗外的风变得紧了,它掠过原野,掠过院落,从窗棂的缝隙里钻进了这间不足20平米的瓦舍。
灯光昏暗,窗台上的破旧塑料挡风在风的吹动下,像一位垂危的病人被人扼住了喉管似的,吱吱嘎嘎作响。
已是深夜,屋里传来了沉闷且悠长的鼾声。
老烂先生和秀云女士,就这样式地,又过了一夜。
(完)